第一章
周敬王十年,吳王女滕玉自盡而亡。
吳王姬光悲痛不已,徵召萬名民工修築滕玉之墓,後以名劍磐郢與眾民工為滕玉作陪葬物。
是夜,原屬吳王所有的湛瀘劍突然消失,不知去向。
吳王失劍翌日,楚王羋軫在床榻上,發現此柄墨黑長劍。
有云湛瀘甚具靈性,若君王有逆理之謀,此劍會立即離開。
湛瀘名劍易主之真正原故,無人知道。事實上,楚王得湛瀘後喜不自勝,公告天下同時邀約列國國君來訪,以一睹名劍真貌。故此劍易主之因,亦無人探究,只道楚王英明,吳王殘暴。
※ ※ ※
「不讓。」
秀致的眉頭隱隱抖動,姬申「啪」的一聲放下手中書卷,雙手撐在案旁,微微傾身冷盯面前的使者。
「蔡侯,請別讓小人難做好嗎?」使者表情同樣冷漠,回視姬申的眼神顯然不滿他如此態度。
「貴國令尹如此無理的要求,難道寡人也要答應?」
看來這令尹在他身上下了不少功夫,竟然連他另有一珮一裘之事也能打聽到......
那是他最為珍視的寶物,在訪楚之前他也不曾把它們展示人前,更遑論會有人清楚知道他擁有不止一雙珮裘。
廂房房門轟然開啟,踹門男子舉止瀟灑,踩著沉穩有致的步伐踱向正抬眸盯向他的姬申,絲毫不覺自己行為
無禮。
「令尹,小人不才,無法完成令尹交托之事。」使者被嚇了一跳,急忙低首一揖。
男子大手一揮,「罷了,我早知你不能成事。下去吧。」
使者忙不迭拱手退下,此時男子雙手環胸,挑眉上下打量著姬申,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姬申滿腹不悅。
好半天,男子才微笑著啟唇:「蔡侯想必已經知道在下身份了吧。」
「囊令尹,」姬申的眼神很冷,「若你有事相告請直說,拐彎抹角只會浪費時間。」
「好,那在下也省得多費唇舌。」囊瓦上前,兩手撐在姬申身前的案上,傾身俯視正在瞪著他的姬申。
「在下希望蔡侯能割愛,出讓一珮一裘予在下。」
聞言,姬申表情不改,瞪視著他好半晌,方冷冷吐出一句:
「你們楚國的禮數還真是特別,寡人受教了。」
楚國不愧南方第一大國......蠻夷第一大邦,那野蠻的禮數堪稱南方之最,不然那些南方小國,也不會被
這蠻邦逐步吞併......
姬申霍地站起,在極近的距離下邊瞠目,邊一字一字咬牙切齒地說:
「寡人再說一次,不、讓。」
語畢,他退開,修長的手指冷冷往房門一指。
「寡人已回絕令尹之要求,恕寡人不再奉陪。」
真......有國君的氣勢,可惜與這張臉格格不入,看起來除了突兀,還是突兀。
囊瓦沉默凝視眼神依舊冰冷的姬申良久,突然輕笑一聲,退了開來朝姬申一揖:
「既然如此,在下也不便再打擾蔡侯。在下告辭。」
姬申眼尖地瞧見囊瓦那雙漆黑的眼睛閃過一抹寒光,不禁挺起了背,戒慎地盯著他。
這囊令尹......並非如表面般,放棄向他索要那一珮一裘。不知這人會耍什麼詭計,他得要多加警覺,以
提防被人暗算。
囊瓦轉身拉開門扉,大腳踏出房門的瞬間,唇邊的笑意驟冷,兇狠的眼神把守在房外的侍從嚇了一跳,紛紛
垂首避過那嚇人的眸光。
步出行館,囊瓦坐上溫車,冷眸覷向在安車奔馳下愈顯渺小的行館建築。
蔡侯如此,唐侯也如此。
他應該,讓這兩國國君嚐嚐他的厲害,免得他們以後會無知地再次得罪他這名手握重權的大楚令尹。
大楚乃南方第一大國,要牽制如唐蔡般的小國,根本非難事一樁。
打定了主意,囊瓦冷冷一笑,突然開口向前頭的御者下令。
「我有急事要向大王稟報,先到王宮一趟。」
※ ※ ※
四肢被麻繩縛得發疼,他努力睜大了眼睛,卻仍是一片漆黑。
不久,足音響起,他能聽到有人正朝他走來。呼吸的聲響,淺淺噴吐在他頸畔的溫熱氣息,讓他心中一驚,不由自主地想要往後縮去。
微溫的物體觸上他的頸膚,傳來一陣近乎吮吸的怪異感覺,他寒毛一根一根豎起,想放聲大叫,啟唇卻吐不出半個字。
他咬緊唇,身上的單衣被扯開,微底被羞辱的感覺使他開始極力掙扎,卻反被翻過身子,薄衣迅即被完全撕爛。
在他惱怒抬足朝後踹去時,腳踝忽地一陣刺痛,雖然並非撕心劇疼,但他仍是顫了顫,趴在榻上不再掙動。
他在發抖。
憤恨得,除了發抖,再也無任何行動能發洩他的怒焰。
他雖非大國君主,可仍是個一國之君,究竟是誰如此膽大包天,敢侮辱他這名蔡侯?
下一刻,他被翻過來,胸前又是一陣被啃咬的痛楚。
「誰--」
他忍不住怒吼,在他聽見自己嗓音的一剎,眼前不再伸手不見五指,房中燈火幽暗,但足以讓他看清眼前之人。
「主公,主公。」
公孫大夫。
他深深喘了一口氣,下意識地伸手整理自己的衣衫,卻發現身上單衣只是因睡眠而略顯凌亂。
沒有被扯開,沒有被撕毀。
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。
「主公,微臣不才,無法及時喚醒主公。」公孫姓低首向他作揖,眸中盡是歉疚之色。
「這非公孫大夫之過,公孫大夫切莫自責。」他失笑地坐起,抬首瞧著公孫姓,「寡人打擾公孫大夫好夢
了。」
「保護主公乃臣之職責,剛才臣聽見主公的聲音,因此以為......」公孫姓解釋著,最後卻沒有繼續說下
去,只是一直低著頭,臉上彷彿有著淺淺的紅。
好半晌的沉默過後,姬申笑了笑,輕聲吩咐:
「夜深了,公孫大夫先回去吧。」
「謝主公。」
眼見公孫姓不放心地頻頻回首看向他,他輕輕搖頭,重新躺了下來,不久便覺眼皮沉重。
而且,有一種極度疲憊的感覺。
朦朧間,一抹人影在眼前出現,面容彷彿似曾相識。
似笑非笑,一臉算計的邪惡。
......那是誰?
他無法深思,腦中渾沌,只能沉沉入夢。
※ ※ ※
姬申步下溫車,徐緩地踱進大殿,與立在殿內右側的楚王打了個照面,隨即不約而同地相視而笑,互作一揖。
兩人身上披著的銀裘,腰側懸上的白玉珮,如出一轍。
跟隨姬申步進殿中的公孫姓在看到如此情景時不禁一楞,立即低聲道:
「主公與楚王衣著......臣斗膽認為,主公今日衣著似乎不妥。」
「珮裘乃寡人之物,寡人穿上有何不妥?」姬申壓低嗓音反問,轉首不以為然地一笑。「何況寡人穿上如此
珍貴之物,足以表現寡人對楚王之禮。」
話雖如此,但他今天之所以披裘珮玉赴楚王之宴,原非為表現對楚王的重視。
自那夜過後,他心中的不安感一直無法消除,總是擔心那令尹會再到行館一趟,然後把他的珮裘盜去。
他也曾嘲笑自己多疑,這囊瓦堂堂楚國令尹,權勢僅次羋氏貴族,他根本不需要採用如此手段。
那,如果他來強搶呢?
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害怕失去那一珮一裘,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想出如斯多的假設,他只知道,珮裘是兄長贈的,他不能連僅餘的也獻予那令尹。
斯文清秀的臉龐瞬間攫奪囊瓦的目光,他面無表情地盯著他,良久才把視線下移。
鼠裘穿在這蔡侯身上的確耐看,他的容貌本已秀氣出眾,瘦削身軀在厚裘包裹下,更是顯得......
柔弱無助。
囊瓦皺眉,他從不認為這種詞語能用以形容一個男人,尤其是這男人是個國君。
然而,擁有如此氣質的人,根本不適合當一名國君......他曾聽說過這蔡侯承其兄位,因前蔡侯無子嗣而傳位予他。
直至姬申驀地轉首看了他一眼,他才把目光移往別處,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。畢竟如此盯著一個人看,是一種極不禮貌的行為。
那雙眼睛,清清楚楚寫著防備。
他突然發現,自己所注意的東西,已不再是那一珮一裘。
而是這名小國國君。
無妨,即便如此,他先前作好的決定,依然不會改變。
囊瓦不自覺地揚起一抹颯涼的笑意。
酒過三巡,姬申的臉龐染上一層緋紅,醉眼朦朧間,他彷彿看見了那囊令尹站了起來,徐緩踱至楚王面前。
而且,那個居心迴測的令尹,正用一種詭異的目光......看著他。
姬申挺起了背,心中的不安感讓他酒醒了大半,戒慎地盯著囊瓦在楚王耳旁竊竊私語了好一會,才低首一揖,退出大殿。
在囊瓦步過他面前時,他敢肯定,那雙眼睛正斜睨著他。
邪惡的眼神令姬申感到不寒而慄,他故作鎮定地低首,舉箸挑開盤上烤魚的魚骨,再慢慢夾起魚肉往嘴裏送。
他的手在抖。
他知道,自己在害怕。
有什麼好怕的?那令尹橫蠻無理,他根本無需理會如此一個野蠻的小人。諒這令尹的膽子再大,也不會在楚國境內、當著楚王的面行刺別國國君。要知道,若他真被楚令尹刺殺而亡,中原眾大國也定必會以此為名,召募「義師」討伐楚國.。
不,或許這令尹根本不會顧全國家聲望......
他心中怦怦亂跳,擱下銀箸伸手想拿著案上的酒爵,顫抖的指尖觸到爵緣的那一刻,他瞠大眼眸,瞧著雕工精緻的銅爵緩緩傾倒、墜地、酒花四濺......
酒器撞擊地板的清脆聲響在殿中縈迴,姬申全身一震,立刻不由自主站了起來,瞪著地上溢出酒漿的銅爵。
「蔡侯?」
不能再待下去了。
姬申左手按著顫抖不止的右掌,深吸了口氣,低聲朝正在一旁仰首看著他的公孫姓道:
「公孫大夫,寡人決定......現在立即離開楚國。」
「是,主公。」公孫姓一臉了然,擱下手中箸垂眸拱手。
姬申微微一點頭,隨即抬首,向座上的楚王一揖:「楚王,寡人突然感到身子不適,恕寡人先告辭。」
正在捧爵而飲的楚王一聽,手中動作一頓,緩緩傾前,俯首盯著姬申好一會。
「蔡侯,你真要告辭?」
楚王掛在唇邊的笑意有些詭異。
姬申卻無暇多想那笑容有何不妥,咬牙一頷首。「是的。望楚王見諒。」
他根本別無選擇。
他知道囊令尹這一離殿,或許是有所行動而且對他不利,他得在那令尹折返之前離開這兒。
「蔡侯面色青白,寡人亦不便挽留。望蔡侯好好保重身子,且平安返回蔡國。」楚王道出這麼一番話只讓姬申覺得他別有用意,不由得雙眉輕擰,垂頭作揖以後便急步走出殿外。
公孫姓從後追上,尾隨姬申走至溫車前,即攙扶姬申登車,自己則坐在溫車右側。
一串車隊飛快馳出楚宮,奔上市集,公孫姓警戒地左顧右盼,卻發現了有支軍隊正緊緊尾隨著他們所坐之車。
姬申也瞧見了那群持劍追逐著他們的楚兵,不禁緊張得捋住衣袖,顫聲朝車伕喊:
「快點,他們要追上來了!」
車隊直奔向城門,然而此時溫車卻停了下來,不再前進。
整隊蔡國人馬,被迫停在原地,進退不得。
「前面發生何事?」姬申心急如焚,忍不住怒聲喝問。
公孫姓緊緊蹙眉,無言地觀察了前方的動靜半晌,壓低嗓音向姬申道。
「主公請息怒......臣猜測,是因有人下令封閉城門。」
姬申一聽更是怒火中燒,「一定是那令尹下的命令,難怪他剛才先行離席!」
原來那令尹早已料到他們會藉故先一步離楚,所以先發制人,故意在他們行動前封閉郢都城門,再派遣軍隊從後追趕他們車隊......
「蔡侯果真料事如神,不錯,城正是在下下令封的。」
低沉醇厚的男音自不遠處響起,帶著嘲諷、一點玩味,語氣輕描淡寫得令姬申咬牙切齒。
「囊令尹,」他扭過頭,憤怒的眸光直射一臉好整以暇的囊瓦:「請問你為何要阻止寡人回國?」
「蔡侯誤會了,阻止你回國的不是在下,而是大王。」囊瓦笑著道,「這也難怪大王會對你起疑心,畢竟那一珮一裘......實在稀有,而且人人求之不得。」
話語間,黑眸掃過姬申身上的鼠裘,姬申看到了他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摟緊了身上厚裘,誡慎地瞪視他。
「那請問令尹,楚王因何事阻止大蔡君臣回國?」公孫姓在一旁以冷靜的語氣問。
囊瓦轉首睨了他一眼,微揚起唇角,似笑非笑:「貴國所送之禮非常珍貴,大王本就疑心重,自然會懷疑貴國對我大楚另有所圖。為確保貴國不對我大楚構成任何威脅,大王不得已,只好多挽留蔡侯在郢小住一段日子,請蔡侯莫要介意。」
說得真動聽......
姬申磨著牙聽著囊瓦那似乎冠冕堂皇的理由,強壓怒火冷冷問:「那請問囊令尹,寡人何時才能回國?」
「這個......在下也不能確定。」囊瓦苦惱地皺緊了眉,惺惺作態的模樣讓姬申更怒從心起,「大王喜怒難測,在下亦無法估計大王何時會改變初衷。」
姬申聞言忍不住掄起拳頭,狠狠朝軾上搥了一下。公孫姓見狀,忙不迭道:
「主公請息怒。微臣認為,與其在此僵持不下,不如先與這群楚人妥協,再從長計議回國之謀。」
姬申雖心中不甘,但他清楚公孫姓之言有其道理,別開了臉不發一言。
眼見姬申不再嘗試爭辯,囊瓦冷然一笑,朝整齊列在溫車後的軍隊下令。
「傳我之令,押送蔡侯等人回行館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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傳說中的冷門而且預備出本的CP(囧)而且文的名稱用了一個N千年後才有的成語= =
這已經是重寫過後的版本,可是現在看起來還是令我很囧啊= ="沒辦法,這兩只在原本的設定中就是不及其他CP有愛......可是他們卻是唯一有帶過H(= =)的CP
因為某種原因,此文以後會逐章PO上來,而且是一次PO兩章= =V因為經常開電腦只會令我的productivity降零T________________T話說這本現在還是停留在第九章的階段orz
再過兩天我就夠年齡買票進戲院看《霜花店》了啦>V<可是知道了那是怎麼樣的BE以後就不想去看了-_________________-免得在戲院中哭死= =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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